2014年8月23日 星期六

暴雨驕陽

印度片《作死不離三兄弟》 ——原名叫《三大傻瓜》,好看的戲,配第九流的譯名,以迎合反智的社會——在香港和中國都大受歡迎,因為中國人社會雖提倡「尊師重道」,卻從來沒有探討師生關係,而又感人的校園故事。
  講老師和學生的情感,「西方先進國家」的作品實在太多了,六十年代彼得奧圖的《萬世師表》(Goodbye Mr. Chips)、黑人薛尼波特的《桃李滿門》(To Sir With Love)不都感人肺腑?近二十年,還有美國人羅賓威廉士的《暴雨驕陽》(Dead Poet Society)和英國的小品《歷史教師》,探討教學方法和學生心理。校園電影,自成一個類型,而且感人,寫教師與學生之間情同父子的哀怨,多半是學生當初頑劣難教,課室像一個菜市場,來了一個新教師,把他們收服了之類。
  這個類型,都德的《最後一課》,以及意大利的《愛的教育》,西洋早開先河。教育不是一連串的「政策」,教育是一門哲學。華語片沒有這個類型的戲,港產片拍過《交叉零蛋》、《逃學威龍》、《IQ成熟時》什麼的,都是校園喜劇,沒有觸及教師和學生之間的情感。文化心理學影響文藝創作,像中國沒有好看的科幻片和偵探懸疑小說一樣,不可以勉強的。
  中國人的教育有問題,人人公認,沉疴到今日,已是無可救藥。首先,人人都講「有教無類」,孔子講的「有教無類」,個個都說是孔子「主張教育平等,無論貧富聰愚,皆給予教育的機會」。這樣的解釋,大錯特錯。「有教無類」不是「一個也不能少」的意思,而是孔子在那個時代,強調尊卑,承認「君子」與「小人」的差異,孔子維護階級制度,尊崇優雅、高尚、有學問的人,鄙視隨地吐痰粗魯野蠻的小農。「有教無類」不是叫你收錄學生,不問賢愚,個個都要教,而是良好的教育,可以令愚昧無知的人脫離賤民的階層,甚至消除階級種姓的差異,令天下人都有知識、有文化。「有教無類」,是「有良好的教育,社會就不再有上下等人的差異」的意思,孔子不是叫學校「不論阿貓阿狗都要取錄」。孔子是一個帶有階級歧視(Class Discrimination)的智者,與本人提倡的一樣:崇優鄙愚,但孔子比我天真:孔子認為,愚頑的人,還有得教,孔子那時還不知道什麼叫DNA,他不知道,DNA低劣的人,或一個群體,無論怎樣,也教不好,所以社會不可能「平機」,一定有階級,階級只有兩種,不是有錢人和窮人,而是聰明而有品味的人,和愚蠢而野蠻的人。
  世界就是這樣的「類」(Classified)了起來——加拿大、北歐、法國、紐西蘭、美國、英國,是第三世界的人移民的夢想天堂。看看那些失敗國家(Failed States)的教育:不是資源薄弱,被貪官侵吞,就是政治洗腦、思想禁錮,把下一代蓄意越搞越蠢,不就是孔子當年的真知灼見?瑞典、芬蘭、法國,基本上實現了「有教無類」,他們的國民,連酒吧侍應也說得出德彪西和柴可夫斯基的分別,讀過雨果或卡夫卡,這些文明國家,不但實現了孔子「有教無類」的理想,還都是老子「小國寡民」的天堂——除了濫收北非移民的法國——所謂「中國文化博大精深」之說,都只停留在書本之上、空談之中,現實裡是另一回事,這種口水文化在遠東,衰亡了,又哪裡值得惋惜? 教育有了「深層結構」問題,一個社會自然鬧劇不止,悲劇方長。香港特區的「特首選舉」,搞得不湯不水,被指為「豬狼大戰」,一個木訥,另一個,據說「口才便給」,說得一套套,已經令婦孺為之奪目神弛,覺得「好有料」。人家有奧巴馬、貝理雅、戴卓爾夫人,這才是第一流的思辯家,中國人的要求卑微成這個樣子,令人憐憫,是教育世代的問題所在,不也是一個民族的品味指標? 特府十四年,為中國添國恥,就是每年英美舉辦海外留學展,家長一窩蜂逼爆玻璃,「教育難民」不斷向英美輸出。西方白人英語國家的大學生和中學生都很奇怪:咦,你們不是說已經取代美國,成為世界強國了嗎?你們不是說「北京模式」可以是世界楷模了嗎?從詹天佑開始,你們不斷派「留學生」來我們這裡「取經」,在我們哈佛、耶魯、牛津、劍橋,以及許多二三四流的野雞學院,每一個課室,都至少有幾個你們的人,人多而聚眾講你們的普通話,「留學」完畢,又要留下來辦綠卡,不錯,你們一代代為我們送來美金英鎊的學費和富二代讀書駕開篷跑車的消費,但你們留學留了五六代,你們到底什麼時候留完,不必再來? 如同一個家庭,自己好端端的,鄰居的小孩,時時來敲門滋擾,進來「黐餐」討食,當然,你家不是開善堂,鄰家的孩子來吃飯,漸漸也交膳費,但人各有家,雖然我想賺鄰居的錢,我做包伙食生意,但為什麼老是叫你家小孩來我家交錢討食,而且越來越多?是你家的父母學來學去,總是學不會燒菜,還是一舉炊,不知何故,像受了詛咒一樣,必食物中毒,所以養成專去鄰家按門鈴黐餐的習慣? 這就是一齣印度戲大收旺場的原因,此一「深層次矛盾」,中國的溫家寶,香港的任何一名「特首」,又豈敢面對,又有何能力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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