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23日 星期六

英語長短棍 - 陶傑


到底甚麼是好的英文?是優雅的長句,還是鏗鏘的短章,花許多時間來爭論,老實說是划不來的。

例如:「這件貨品多少錢?」這句話的英譯,可以是「How much does it cost ?」,但用所謂Plain English,追求簡短淺易,就是「How much ?」。

是How much does it cost正確呢,還是How much更加正確?這個問題很難有答案。正如手抓一副麻將十三⼳,另一副是十三張同花順,兩手都是好牌,都能贏錢,但談不上哪一副更大。

還有另一種講法,中國人最喜歡講,叫做「How much is it ?」。嚴格來說,How much is it是不合邏輯的,因為問的是價格,而不是貨物本身,How much is it的這個it字,指的卻是貨。

但是語言裏有一樣很重要的定律,叫做「習非成是」,就像魯迅說的,世界上本來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明明一句錯的英語,人人都錯,錯的也成了對。

中國的人口世界最多,大陸人人都在學英語。中文的文法沒有時態,也沒有冠詞,學英文最難纏是這兩樣。但學語言是不是非要斤斤計較文法不可?只要對方能明白,目的不就是達到了嗎?

例如:「昨天我吃了三個饅頭」,正確的英文應該是I ate three buns yesterday。根據中文,一個「吃」字沒有所謂的過去未來式,一個「我」字也無所謂大寫,如果把這句英文中國化,叫做i eat three buns yesterday,英美人士一定會明白。既然明白,就可以了。這類英語,像荷李活片裏的成龍英語。成龍在全球走紅,他的英語也就成了一種風格,例如成龍指指鼻子說:「I, from China」,同時一拍大腿,扮一個鬼臉,全世界的觀眾,從菲律賓到好望角通通明白,計較到底是I am from China、I've come from China、I came from China、From China I come才正確,又有甚麼意義呢?

語言是一座海洋,海水在翻騰,一百萬年下來,有的魚蝦絕了種,有的新水母和海星出現了。大家都是亞洲人,激烈地爭論誰的英語更好,看在英國人眼中是有點啞然失笑的吧。香港人的英語都一樣好,因為意思洋人一定會明白,香港人的英語個個都不夠好,因為香港除了Timothy Mo,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位英文小說家奪得英國的卜克獎,由企鵝出版,並榮登十大暢銷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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