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26日 星期三

虎媽的報應 - 潘澄



家中日前發生了一宗超暴力而幸好沒傷人的事故,主角是平日(似乎)溫文爾雅的老二。話說因為晨早起牀唔夠瞓,二小姐心情通常麻麻。那朝老大尤其滋油,對着鏡子左看右望呆了好久,眼見上學要遲到了,老二不斷大呼小叫,工人姐姐小聲地「 」了她一聲。嘩!像炮仗突然被點着藥引,小人兒把聲浪再提高八度,粗暴地拉開鞋櫃找球鞋,然後兩次用力開合,把一扇櫃門硬生生扯下,接着一支箭跑落樓。一個八歲、一個十二歲,工人姐姐無得揀,只好追着細的那個。我當時其實不在家,繪影繪聲的情節來自被迫獨留在家兩分鐘的老大。

事後沒有太過苛責老二(雖然心裏很惋惜那個鞋櫃),平心靜氣跟她講了一輪大道理後,反而一直在想,平日明明很乖巧的女孩,何以一下子就變了惡魔?翌日打開面書,朋友們都在談論關於「怪獸家長嚴厲教女致抑鬱」的新聞。報道的着眼點是阿媽教女愈教愈差,反而搞到自己患埋抑鬱症;看得我心驚膽戰的卻是為反抗暴政,乖乖女變得品學兼差,更一度企圖自殺。我一向自認虎媽,誰人不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別人眼中的嚴苛,虎媽自吹是苦口良藥,可惜彼之蜜糖原來是吾之砒霜,小朋友可以承受多少?原來平日慣了斤斤計較的媽媽也常常算錯。

事件吊詭之處在於,我作為虎媽的威嚴,通常只在老大身上發作,她是那種習慣性地慢條斯理兼且hea得就hea的新一代典模,遇上我這個急驚風媽媽,難免天天火星撞地球。至於老二呢,同學們謔稱她為「Teachers’pet」,充分反映她自小習慣循規蹈矩的生活。我其實留意了好多年,每次老大被痛駡,老二總是靜靜地站在一旁,不動聲色卻又一字不漏地把我的有時相當負面的發言,統統聽進腦內,然後突然問一句:「媽咪,你唔係鬧我啊可?」耳濡目染,她潛意識中似乎有點混淆了她與老大的角色。

一宗突然爆發的暴力事件,多少點醒了我,言語暴力引伸出來的後果,可以較爛了一個鞋櫃嚴重得多。芭蕾舞界的壞孩子Sergei Polunin自幼家貧,媽媽認定只有成為專業運動員才有望脫貧,於是由六歲開始,先是體操然後是芭蕾舞,每天過着廢寢忘餐的操練生涯。在母親的「悉心栽培」下,Sergei很快便鋒芒畢露,母親也愈加緊張,對兒子亦步亦趨,每次綵排後總挑剔他不夠完美。Sergei一如母親所願成了舞台上的明星,但私生活靡爛不堪,酗酒、吸毒、濫交,公然表示對舞蹈一點熱誠也沒有,上台表演只是為錢。與母親的關係更是疏離,他禁止母親往看他的演出;媽媽生日,他隨手拿出數千元叫記者轉交她,生日卡免了,「在我小時候,她逼我要手做生日卡給她,現在我才不會如此花心機。」貧是脫了,但有錢原來真係唔係大晒。成就與親情,你會點揀?趕緊去找找老大、老二多年來自願做給我的生日卡,提醒自己,虎媽是會有報應的。

轉載自東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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